烟雨。

   山路。

   酒肆。

   寻酒之人,自上而下。

   无事之人,自下而上。

   交汇之处,却在半山腰。

   白发的男人自山下而来,在进入酒肆之前,他便收起了手中纸伞。

   “一壶浊酒。吃么——烂肉面。辣酱要多。”

   碗里的肉并不多。

   但考虑到价钱,掌柜也是个诚意之人。

   辣酱之味却是十分暴烈,尚蜀之地,本就个个喜欢吃辣。

   恩特罗菲喝了口酒。

   同样是暴烈的味道,灼烧着他口腔中每一寸皮肤。

   不妥,他想着。

   食物便要辣的喷火,酒又失了温厚绵长,对他来说不是很好的用餐体验。

   但他也知道,这山道的挑夫,许是更爱些刺激风味。

   酒肆之外,山景被蒙上了一层云雾面纱,让人心中不由得放松几分。

   屋檐上,雨水聚作涓流,断续流下。

   门再一次被推开了,他没有回头。

   “老板,湖松酒可还有剩?”

   声音是个女人。

   之后,陶器和地板的接触声音,那是三坛酒。

   在某种刻板偏见中,女人并不擅长喝酒。

   而这酒量不止是女人,哪怕以人类的标准来看,也太夸张了。

   女人在恩特罗菲对面拉开凳子。

   蓝发白衣,缥缈出尘。

   “空桌子多得很。”恩特罗菲微笑。

   “但能伴山间新雨喝酒的人却不多了。”女子也笑了。

   “嗯。”

   恩特罗菲不再看对方,继续吃他的面。

   女子也只是一杯接一杯喝着酒。

   不得不说,她喝酒的时候很好看。

   毫无低眉顺眼,只有极目远眺。

   放松和自在的架势会让每一个人变的极具魅力。

   云雾变淡了些,而女子也放下了酒杯。

   “断送一生惟有,破除万事无过——”

   “远山横黛蘸秋波,不饮旁人笑我。”

   恩特罗菲拿起酒壶,轻轻一抿。

   “不想阁下也懂诗词平仄。”女子笑道。

   “只要活得够久,总能多会些东西。”

   “果然爽快。我叫令,如此称呼就好。”

   酒盏在令指尖跳动,一滴残酒掉落在桌面上。

   “恩特罗菲,不是真名。”

   沾着辣酱的筷子被放在了碗边。

   “看阁下带剑在身,也是身负武功之人。”

   “会点打架。”

   “荒野独酌,却也无趣……可有意切磋一二?”

   “奉陪。”

   “痛快!”

   令随手将桌子向旁边一推。

   八仙桌滑出去三四米,却并没有翻倒。

   接着,她手边长杆挑起没开封的两坛酒,向上一抛。

   “酒坛落地之前——”

   话音未落,长杆已挡下了三剑。

   剑未出鞘,对面男人只是在用剑鞘进攻。

   两人都没有站起来。

   右手的棍,左手的剑。

   或是格挡,或是抬脚踢开,或是以攻代守,转瞬间已过了十几招。

   酒坛已经开始下落。

   恩特罗菲的下一招是横斩——

   胜负已分。

   令侧躺在长凳上,右手长棍顶住白发男人胸口,左手五指平摊,正接住一坛酒。

   恩特罗菲仍然坐着,左手长剑指住令咽喉,右手抓着另一坛酒。

   “好功夫。”

   “好剑法。”

   两人不再对峙了。

   拍开坛子,各自猛喝了一口酒。

   令在笑,而恩特罗菲咬牙切齿。

   “清甜甘冽,回味绵长。”

   “酱香太过,对我太厚重了。”

   令手中酒坛跟对方轻轻一碰,之后又喝了一口。

   “懂诗词,懂剑法,也懂酒……看来阁下也是炎国出身。”

   “不,中国出身。”

   提起那个名字的时候,恩特罗菲似乎在苦笑。

   “——不曾听过的地方。”令浅笑着。

   “正常。那些国家,早在千万年之前……便随着那批人类一同湮灭。”

   “这似乎……连我们的寿命也超出了。”

   “但是,华夏的文明却传承到了现在——我就不问是什么原因了。”恩特罗菲笑道,“喝酒。”

   又是一口。

   “我却是好奇了——这片大地在千万年前,究竟是个什么样子?”令的脸有些发红。

   “跟现在区别不大。”恩特罗菲转头看着窗外山景,“很有趣……过了一千万年,文化还被传承着,国家……哈哈哈,何为国?你们这片大地换过多少个皇帝,传承的是国号还是文明?”

   “这个问题,许是拿到朝堂上让群臣争论,方才有趣。”

   令的坛子似乎已经少了不少重量。

   恩特罗菲喝的慢一点,但坛子也轻了不少。

   “帝国起起落落,星球成往坏空,神灵亦死亦生——名利荣华,皆是烟云,永恒之物,更在其他。”

   雨水还是从屋檐上缓缓滴落。

   暖风吹入窗户,在杯中残酒上拂起了些许涟漪。[newpage]

  

   坐斗致敬了一把笑傲江湖,里面词作者是黄庭坚,以及我真的不爱喝酱香白酒,应酬以外的场合我是不会碰这玩意的。 ​​​​

  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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